如何评价《李贽藏书》?
“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个世界。是圣是魔,未可轻议。” 两千多年来,秦始皇一直是被人唾骂的暴君,李贽则称秦始皇为“千古一帝”。
李贽认为秦始皇“混一诸侯”,废封建、立郡县,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长期的混战局面,实现了国家统一,是一位对中国历史作出过重要贡献的皇帝。
李贽不仅为秦始皇翻案,还为武则天翻案。对于武则天称帝,传统观念认为是“篡政”,有悖封建的伦理纲常,封建的卫道士更是骂武则天是“牝鸡司晨”。李贽却高呼武则天“胜高宗十倍、中宗万倍”。他认为,武则天“专以爱养人才为心,安民为念”,是“政由己出,明察善断”的“圣后”,这一点是绝大多数帝王所不具备的。
李贽是明朝的启蒙思想家,不受儒学传统观念束缚,具有强烈的反传统理念。李贽以孔孟传统儒学的“异端”而自居,主张“革故鼎新”,反对思想禁锢。 李贽蔑视传统权威,敢于批判权威,自幼“便倔强难化,不信学,不信道,不信仙释”。
他认为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政治见解和思想,不应盲目地随人俯仰。 中国古代的史书大都“是非尽合于圣人”,以儒家的道德至上主义来评价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李贽认为,这种评价标准造成了不少冤屈:“真英雄汉子,画作疲软汉矣;真风流名士者,画作俗士;真啖名不济事客,画作褒衣大冠,以堂堂巍巍自负。”
李蛰历史观的第一个特点是敢于重新评价历史人物, 勇于“ 颠倒千万世之是非” 。
李蛰在自己写的《藏书世纪列传· 总目前论》中开门见山地表明: 他反对以孔子的言论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并断言, 汉唐宋以后千余年, “ 咸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 故未尝有是非耳” 。公开提出他要重新评价历史人物, 要“ 颠倒千万世之是非”。
为什么要重新评价历史人物呢?李贽在给焦弱侯的信中说: “ 山中寂寞无侣, 时时取史册披阅… … 尝谓载籍所称, 不但赫然可纪述于后者是大圣人, 纵遗臭万年, 绝无是录, 其精神巧思亦能令人心羡。况真正圣贤, 不免被人细摘, 或以浮名传颂, 而其实索然。自古至今多少冤屈, 谁与辨雪, 故读史真如一与百千万人作敌对, 今不敢谓此书诸传皆为妥当,但以其是非堪为当前人出气而已。” 。
李贽正是抱着“与千万人作敌对”的决心,重新评价历史人物,“为前人出气”。 嵇康“ 非汤武而薄周孔”, 阮籍则“ 不拘礼教 “ “不祟礼典”。 李贽给他们予很高的评价, 认为“ 其人品气骨” , “ 古今所希 ”“ 千载之下犹可想见其人”。
李贽在《藏书》中, 从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大祖, 直至一般的儒臣大将, “ 以及不道之伦, 伎艺讽谏之类” 都作了重新评价。他 称汉武帝为“英雄继创” , 称汉光武帝为“ 圣主重兴” , 称唐太宗为“ 英主攀兴” , 称宋太祖为“ 圣主推戴”。
李贽热情地赞扬秦始皇是“ 千古一帝” ,“ 祖龙千古英雄, 挣得一个天下” , “ 始皇出世, 李斯相之, 天崩地坼, 掀翻一个世界”。对于先秦法家李斯提出的“ 五帝不相复, 三王不相袭, 各以治” 的进步主张, 他大加称誉, 评道: “ 各以治三字甚可贵” 。他对唐代法家柳宗元及其赞扬秦始皇、肯定郡县制的《封建论》一文, 评价很高, 说“ 柳宗元文章, 识见议论, 不与唐人班行者。《封建论》卓且绝矣! ”
而对于历史上反对变革、主张倒退的儒家, 他大加贬斥, 说“ 儒臣” “ 实不可以治天下国家” 。针对隋代儒家王通宣扬“ 以周公之礼乐治当时之天下, 以井田封建肉刑为后世之必当复” , 李蛰讥讽他是“ 一步一趋, 舍孔子无足法者” 等等, 爱憎十分分明。
第二个特点、李贽提出了“一治一乱若循环”的社会历史观。
朱熹说:“夫人只是这个人, 道只是这个道, 岂有三代、汉、唐之别?但以儒者之学不传, 而尧、舜、禹、汤、文、武以来转相授受之心不明于天下, 故汉唐之君不能无暗合之时, 而其全体却只在利欲上, 此其所以尧、舜三代自尧、舜三代, 汉祖、唐宗自汉祖、唐宗, 终不能合而为一也。” (《朱文公集·答陈同甫书》) 意即夏商周三代天理流行, 是王道政治。三代以后, 由于帝王心中“未免乎利欲之私”, 结果一切现象都变得“黑暗”起来。
与此相对, 李贽提出了“一治一乱若循环”的社会历史观。又认为:“人生斯世,惟是质文两者。两者之生,源于治乱。”并针对儒者倡导的“以忠易质”“以质求文”提出严厉的批评,认为其是“不根之甚矣”。
第三个特点、李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典型的怀疑主义者。
李贽在《藏书世纪列传总目前论》中写道:“人之是非,初无定质。人之是非人也,亦无定论。无定论则此是彼非并育而不相害,无定论则是此非彼亦并行而不相悖矣。”
李贽认为:人人都有不同的是非标准。而且是非标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变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昨日之是而今日非矣,今日非而后日又是矣。”但是自汉唐以来,人们“咸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故未尝有是非耳。”
李贽编纂《藏书》的目的,就是要“颠倒千万世之是非。”“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 李贽《藏书》中的批语很多,可见其批判怀疑精神。
《藏书·王通传》载王通“欲以周公之礼乐治当时之天下,以井田封建肉刑为后世之必当复”李贽评曰:“一步一趋,舍孔子无足法者。”
《藏书·孝宣皇帝世纪》载:“班彪赞曰: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默,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矣。”李批:“画出一个道学先生。”
《藏书·王莽世纪》载:“莽独孤贫,因折节为恭俭,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李批:“画出一个道学先生。”
李贽讽刺儒臣“虽名为学而实不知学,往往学步失故,践迹而不能造其域。卒为名臣所笑。然其实不可以治天下国家。”又说:“托名为儒,求治而反以乱,而使世之真才实学、大贤上圣,皆终身空室蓬户已也。则儒者之不可以治天下国家,信矣。”
第四个特点、李贽反对历史保守主义,主张“与世推移”的历史发展观。
“夫是非之争也,如岁时行,昼夜更迭,不相一也。昨日是而今日非也,而可遽以定本行商法哉?”,李贽提出“于世推移,其道必尔”的主张。认为春秋替三代,战国代春秋都是一种正常的历史发展现象。
《四库全书》主编纪晓岚对李贽的著作一概不收,只存其目,并痛加批斥,评价李贽《藏书》时写道:“贽所著《藏书》为小人无忌惮之尤”。李贽的异端思想一直不容于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