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文人书法家在知识结构上是比较丰富的,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抱庸认为,古今书法品质不外乎三气:书卷气、匠气和俗气。文人书法,多有书卷气,如赵朴初,沈鹏。馆阁体类多带匠气,如田英章。俗气就是江湖体,如范曾。我们回过头来看《兰亭序》,抛开书法,仅凭文章就足以流芳千古,也从一个侧面诠释了书法与文化涵养的关系。
不是宋吹,若论及文化,没有哪个朝代能跟宋朝相提并论,包括大唐。书法界的米蔡苏黄,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文豪。腹有诗书气自华,文化大家的底蕴和格局,对应在书法作品上,肯定会有所流露,从而形成不同的气质内涵,姑且称作书卷气。
江湖体的俗气就不说了,匠气这东西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中規中矩,千篇一律,字虽写得很规整,看多了就平淡寡味,难见珍奇。田英章的欧楷的确工整漂亮,而以书法论,终流于匠气,难入上品。
艺术和科技有什么关系?
以一个展览来试图讨论这个主题。
日前一场名为《艺术家&机器人》的展览在巴黎大皇宫火热展示中,高科技机器人与当代艺术的结合更是吸引了一票拖家带口的观众前来观展。究竟艺术与科技在今天呈现了怎样的复合结构和新的交流可能性?艺术与观众之间的“直接”关系也被“机器人”——仿生结构、人工智能算法、深度思维等新概念横插一脚。
造物是一种可理喻的人类幻想,闪耀着“神创万物”的圣洁光芒。Mary Shelley“创造”了第一个科幻历史上的人造怪物: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而“机器人”(robot)一词则来自Karel Čapek于1920创作在布拉格上演的一幕戏剧中,这是一个机械努力反抗以获得自由的故事。
展览现场白南准的作品,对早期录像艺术比较熟悉的朋友对白南准的机器人-电视机形象应不陌生,艺术家曾经创作过大量类似的作品。
这次展览对笔者带来的困惑远比灵感要多得多,在一个似乎是恰当的、能够寻找新可能性的艺术场域,笔者感知到更多的是对本雅明时代艺术作品定义的偏离感以及——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似乎从“画家”的危机时代开始,一直被后来的艺术家们所继承,对于真实、对于观察、对于描绘的定义一再被颠覆的焦虑。而每一个时代新的科技涌现时,绘画(这件事情)似乎都会被挖出来再“鞭尸”一次。
Robot Art,Leonel Moura
绘画类机器人(或算法)在近年来的新媒体艺术展览上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许多知名艺术家也投入到该类型的创作当中来,中国画家刘小东在16年时便参与了一个机器绘画的新媒体项目——展览过程中,三个机械手分别连接了被安置在北京、上海、金城三座城市的摄像头,实时传输同一时刻各地的图像;而技术人员通过程序转码,将画面中有所移动的部分转化为画笔动作。
伦敦艺术家Patrick Tresset的作品则是对“观察-绘制”这一独特的人类传统艺术视角的回溯,他所创作的“写生机器人”重现了人类长久以来观看、解构和重组“自然”的方式,机器人由绘制部分和观察部分组成,观察由一个可转动的摄像头完成,让笔者惊怖的是——摄像头在一段时间(几秒)观察后调转方向,对准画布,绘制部分的机械手臂再进行描绘——这一过程中所透露出的“人性”。这一“人性”的体现由机械和算法的不完善造成——延时,“延时”正展示了人类艺术家在观察自然和描绘自然时的思考过程,一种理性的总结。而我们知道,这种“延时”以及所代表的“人性”是阶段性的,是在科技更为发达的未来可被抹去的。
“沉浸”式的空间是新媒体艺术所乐于创作的,而在“艺术家&机器人”的展览中,它预示着一种创作模式的复杂化和创作关系的间接化。艺术家与机器人,并非简单的创作者-作品的关系,而可能是创作者-次级创作者-作品的关系。在Patrick Tresset的作品中,艺术家创作了“写生机器人”,写生机器人由代码及其物理机械表达构成——这与双足生物人类无本质区别,人类也可以概括成一连串的基因代码的生物学表达——那么最终的纸上作品应该属于艺术家?还是“写生机器人”?
Astana Columns, Michael Hansmeyer
算法成为艺术创作的主体,甚至其输出被当前大量新媒体艺术直接当作“作品”,如上图所示的空间营造是视觉上最直接有效的“输出”。我们看一段算法的网络定义:在数学(算学)和计算机科学之中,为任何良定义的具体计算步骤的一个序列,常用于计算、数据处理和自动推理。精确而言,算法是一个表示为有限长列表的有效方法。算法应包含清晰定义的指令用于计算函数。从工具的角度出发,算法可以看做是一类艺术家发明的用于创作输出的工具,但当我们试图赋予工具以智能时,创作和思考的模式以及可见的未来都在被挑战。
近些年,我们已经对写诗机器人和作曲机器人不再陌生,这次的展览亦展示了一段“人工智能”参与创作的作品——电影制作人Oscar Sharp与技术专家合作开发了一款能够写“剧本”的机器人,在给这个名为“本杰明”的机器人“阅读”了成百上千的科幻小说和剧集之后,本杰明创作了脚本“Sunspring”——团队决定在48小时内将本杰明所创作的不论什么脚本拍摄出来——这部9分钟的短片并不太好理解,充满了不知所云的对话。但同时揭示了一个可怕的逻辑,如果给与人工智能足够的时间和容量进行学习,它的输出能否真的取代人类的创作?毕竟机器在面对人类大脑时,很多方面已经明显占优势(计算和部分认知能力),一个作家穷其一生未必能阅读了一半的世界名著,但机器是可能的。
钢铁侠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最近使得一个名为Rococo Basilisk的思想实验小火了一把,这个实验讲述的是一个关于超级人工智能自我实现的预言。放到当代艺术中,我们可以推想,我们正在发明许多人工智能并试图教会他们创作是否也加速了“人类艺术”的消亡呢?
Sunspring,Oscar Sharp,2016,9'02''
技术是抵抗记忆的。人类几次大的认知革命逐渐摧毁了其引以为豪的“记忆术”,文字取代了口语文化中代代相传的吟唱,印刷术又极大地推动了知识积累,将“记忆”进一步解放,在今天,我们的记忆不仅完全被“外延”,存储在各式各样的便携设备中,且被“智能化”。正如哲学家斯蒂格勒所认为的,技术的历史可以描述为书写化(grammatisation)的历史。对于他而言,人本身便是一种技术现象,由三个不同的器官系统组成:个体的身心器官、社会组织、以及各类技术器官,技术是构成其个体发展的基础。他从柏拉图和德里达那里吸取了“药”的概念,发展了所谓的技术药理学,是良药和毒药的结合体,技术需要从一开始的毒药转变成良药,然而在新自由主义完全将技术创新的权力赋予市场时,为了利润而创新使得技术加速在永恒的增长中,否定了技术治疗的可能性。
面对技术加速,我们应采取更为批判的态度,超越乐观与悲观的简单二元对立。“渗透在技术中的意义是遮蔽的。”海德格尔如是说,这在今天的当代艺术表达中也是显而易见的,被资本化、去知识型、被利润驱动的创新技术成为了力比多经济的支柱,因为市场成为了衡量一切的标杆,这让艺术创作和表达变得更加“共产”起来,艺术家和科学家之间的工作被模糊,艺术也不再是另外的、超越的表达,而是“白盒子”中的资本主义知识泛化的体现。
村上隆的罗汉机器人
艺术家Orlan和她的“分身”ORLANoïde
法国艺术家Orlan是第一个将“外科手术”带入表演艺术的创作者,不难想见擅长于对人类身体在社会中的存在地位进行思考的Orlan会采取这样的展示“策略”。我们处在所谓的“后人类主义”当中,这似乎是西方几百年来以人为中心的人文主义(或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不再以人类为中心来展开讨论,而是从动物或技术物等外延来思考人和其他存在的共生问题。技术是人类记忆的外化,同时也昭示着使用技术的个体所处在不断变化的“个体化过程”当中,然而在信息时代,在“算法”主导生活的时代(购物网站的人工智能比你更了解自己的消费心理,算法与消费主义的大数据结合),技术的运用最终成为一种缺乏合法性的、消费主义的治理工具——生活在消费主义,利润至上的资本主义中的艺术家不可能未注意到这一点,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试图提出反对这种异样的“个体化过程”的工作方法。
技术加速冲击了我们的孤独,个体在异化过程中被愈发平面化的技术所链接,但真实的孤独中所蕴含的“个体化”魅力也随之被冲淡。就像西蒙东所言:“真正的个体是通过了孤寂(solitude)的个体;它在孤寂之外被发现,是一种跨个体的关系。”随着“跨个体关系”消失的还有脱离常人的渴望,然而只有在特别存在的“孤寂”当中,独特的“我”才显现,孤寂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透过它回到最初的“个体化过程”。作为艺术家,作为创作者和表达者,往往希望通过作品的实现而完成个体化,但更重要的是,艺术家在创作时能提供与观众一起个体化的可能性。这样重返孤寂的路径无法通过消费主义的创新理论、资本化的大数据、超级人工智能或超级算法来完成,ORLANoïde发出的是无关痛痒的孤寂声明,白盒子是充盈却功利的,提供了一条规避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