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地时间7月3日上午，章莹颖案进行第一次开庭。

第一次庭审后，王志东律师陪同章莹颖家属和FBI、控方和法庭代表，关于法庭程序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会议，介绍了庭审情况，也进行了提问。当地时间7月5日下午3点，也就是北京时间7月6日凌晨2点，将进行第二次庭审，就犯罪嫌疑人候审期间是否能被保释进行讨论，双方的立场分别为：控方是绝对反对的，辩方需要时间准备一些问题。

第二次开庭并不一定由哪一方先开始，控方提出不同意保释的理由，辩方会提出要求保释的理由，法官会做出最后的裁判。就目前来看，大家一致认为嫌犯保释可能性极小。法官明确表示考虑到他保释的因素，一是犯罪嫌疑人是否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二是犯罪嫌疑人被保释的话是否会逃逸或不再出现。

在第二次开庭前，海外青少年权益保护与发展联合会OCYA电话采访了美国最高法庭出庭律师张军，向他请教了章莹颖案的有关法律程序问题。

首先，在6月12日，FBI加入，与伊利诺伊州警方联手共同调查章莹颖案，而此次开庭也是在联邦法庭。章莹颖案由联邦（即全国）处理，原因在于该案涉及绑架，属于重罪（felony），联邦法院具有管辖权。此时联邦法院和州法院都具有管辖权，如果都行使管辖权，是对法律资源，尤其是庭审资源的浪费。而现在选择在联邦法院进行起诉，一是联邦参与了对此案的调查，二联邦法律对此类案件更容易定罪，三是联邦法律的刑罚会比州法律要更加严苛。

其次，章莹颖案的第二次开庭将决定是否保释。一般允许保释的案件，其犯罪行为比较轻微。章莹颖案的情节较为严重，获得保释的可能性很低。保释与否不需要通过陪审团统一决定，而是由法官自行判断。

保释和我国法律中规定的取保候审较为相似，即缴纳一定数额的保释金后，犯罪嫌疑人在等待审判的过程中可以免于监禁，但对于出行有一定限制。如果违反，保释金将会没收，嫌犯也必须回到看守所。

第三，大陪审团可能已经审查了章莹颖案。由于该案件情况比较严重，基本不会出现不起诉的情况。

大陪审团是由23人组成，在正式开庭前对犯有重罪的案件进行审查，审查时仅有控方进行说明，可以听取证人证言，审查完毕后将会进行表决，决定是否应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起诉。

第四，在庭审开始之后，FBI与警方的相关案卷和证据，只要不牵涉到国家机密，均会公开。莹颖家属也可以自行聘请律师，申请查阅在庭审中没有出现的信息，但不可以告知陪审团。

刑事案件的庭审过程，即由12人陪审团听取控辩双方对于案件的辩论、证人证言，以及查看证据。在此过程中，法官会对整个情况进行监督指导，有必要时会要求陪审团忽略非法证据的存在。最后由陪审团决定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如果有罪则由法官决定刑罚，如果无罪则当庭释放。

第五，对于从开庭到宣布结果，整个过程的时长，美国法律并没有强制规定。而涉及绑架或杀人的案件，由于刑罚较为严重，耗时会比较长。纪欣然案就花了近三年才完成。

纪欣然，2013年毕业于浙江大学，秋季开始在美国南加州大学维特比工程学院电气工程专业就读。2014年7月24日，24岁的纪欣然在凌晨回宿舍的路上遭遇5人抢劫，头部受重伤，挣扎回公寓后死亡。该案最后一个罪犯于2017年6月8日才被定罪。

第六，章莹颖家属对犯罪嫌疑人的态度会影响法官量刑。如果陪审团判定有罪，此时家属可以向法官表示量刑诉求，犯罪嫌疑人如果有认罪悔过态度，都会影响法官的量刑。

第七，当下章莹颖案中已经披露的证据较少，还难以预测最终的审判结果。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有下面的几种分析：

如果章莹颖在庭审尚未结束之前生还，一般会继续以绑架罪起诉。可能会出现以谋杀未遂起诉，但具体得根据证据来决定；

如果章莹颖在庭审尚未结束之前被证明已经遇难，会改为以谋杀罪进行起诉。美国将谋杀罪分为一级或二级。一级谋杀一般是被证明是蓄意谋杀（即嫌犯对受害者有跟踪等可以证明有计划谋杀的行为），最高刑罚是死刑；二级谋杀一般是被证明是激情杀人（即嫌犯随机选择受害者，临时起意的杀人），最高刑罚是终身监禁。另外，对于是否要判处死刑是非常谨慎的，会有检察官办公室的委员会进行审查。而且检察官在起诉嫌犯是代表的是美国人民，不会完全听从章莹颖家属的意见。如果法庭判决死刑，也将会有一个新的陪审团专门审核是否应当死刑；

如果在庭审结束后，才知道章莹颖的下落，是有可能进行重审的。美国法律中一事不再理的原则是针对同一情节不进行二次审理，而章莹颖的下落属于出现了新的证据，可以进行二次审理；

如果，审理后被判谋杀罪，但是章莹颖生还了，实际上是谋杀未遂，可能会改判。但如果审理过程中的证据仍然成立，可能不会减轻刑罚。

第八，只要嫌犯最终被判处有罪，无论是什么样的刑罚，在没有出现新的证据之前都不会改变。这里有两种可能：

美国法律存在辩诉交易（plea bargain）。辩诉交易往往出现在控方针对陪审团会判处嫌犯有罪这点没有把握，会私下和辩方律师提出一项交易，即嫌犯认罪，被处以一个相对较轻的刑罚，就不需要陪审团的讨论结果了。辩诉交易的出现也是为了节省法律资源。嫌犯接受了辩诉交易后，一般法官会接受，但是法官也可以提出异议拒绝。如果法官接受了，章莹颖家属就没有办法再去要求更加严重的刑罚。但是现在谈论辩诉交易还过早，控方也还在评估这个案件是否有把握令陪审团判定有罪；

陪审团认定嫌犯有罪，法官判处了刑罚。此时章莹颖家属也不能通过上诉来谋求更加重的刑罚。除非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出现了程序上的违法，将由控方进行上诉。

第九，章莹颖家属可以在刑事案件结束了以后，提出民事赔偿要求。因为刑事案件中提起诉讼的是检察官，代表的是美国人民，所以不能像中国法律一样提起附带的民事诉讼。民事诉讼应当由受害人及其家属提起，这个过程中可能是由法官来决定，也可能由另外一个陪审团来决定（此时不需要陪审团达成统一意见，简单多数即可。）如果刑事诉讼中被判有罪，对民事诉讼是非常有利的；如果刑事诉讼中被判无罪，相对于被判有罪来说，民事赔偿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再者，犯罪嫌疑人并非财产雄厚，能够对其要求的赔偿也非常有限。

第十，犯罪嫌疑人是有可能被陪审团判定无罪的。在电影《十二公民》中曾经有体现过，只要陪审团中的一个成员存在合理怀疑（reasonable doubt），没有达成统一的认为有罪的意见，就有可能不会被判定有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陪审团根据无罪推定的原则，全票认为无罪；另一种情况是陪审团始终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出现流审的情况，会放弃起诉或组织一个新的陪审团，根据此案的情况，控方放弃起诉时不太可能的，应该会需要一个新的陪审团，重新进行庭审。在现在这个阶段讨论无罪还为时尚早。因此庭审过程中，控方责任更大，需要有证据链证明有罪，而辩方只需要向法院和陪审团提提出合理怀疑即可。

张军律师是海外青少年权益保护与发展联合会OCYA特邀顾问专家，我们感谢张军律师提出以上专业的法律意见。我们会继续持续关注章莹颖案第二次开庭。

附：律师介绍

张军律师

张军律师，美国杨百翰大学法学博士，美国联邦最高法庭出庭律师，加州最高法院出庭律师，大洛杉矶郡警局华人顾问委员会主席。著名政治法律学者和演讲家，侨界领袖，江苏省海外交流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