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学界对余秋雨有许多批评之声?
驱使我回答这条问题的最大动力,不是余秋雨这个人,而是在看了几位朋友的回答后,觉得其中涉及学者与文人的区别问题。作为学者的余秋雨是不为大众熟悉的,他对中国和世界戏剧的专深研究发生在八十年代,只为同行和高校相关专业所知晓,走不进大众。而走进大众的余秋雨,是那个以《文化苦旅》《千年一叹》赢尽天下人的余秋雨,这后者只是一个文人,不能算一名学者。
学者之为学者,全在学问二字。为了弄清一个问题皓首穷经,自守寒窗,不与世事,虽满腹经纶,博学精专,却不为世人所知。大众是不需要学问的,本质上不需要,你的小日子容不下多少高深学问,也没这个必要,别把自己往高端里蹭了。没有研究生以上的学术训练,你没有能力知道什么是近现代意义上的学问。这十多年,大众媒体为了吸引观众,一些文化品牌栏目打出“某某学者主讲”的字样,你以为听到的就是学术精华了吗?别傻了,若然余秋雨在电视里跟你大谈莎士比亚戏剧的版本,修辞,典故,你立马就懵逼了,真正的学问你是听不懂的好不好。“某某学者”只能是以文化人的身份,充其量做些很有限的“科普”而已啦。
鄙人来今日头条这两三个月,发现朋友们对于明代的文人是如数家珍,而对清代有什么人则知之甚少。我想个中原因之一,是清代的文化格局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经学、诸子之学、训估、音韵、考据、类书等在清代达到中国历代的最高水平,至今整个华语界仍无法整体超越。明代出文人,清代出学者。文人是什么,文人是要在社会上发声的,靠评论时局、创作大众文化产品赢得名声和生活资源的人。过去,文人以诗人、戏剧家、小说家的身份出现,近现代新闻业发达后,以在报刊杂志、广播电视上,撰写文章,开办专栏,获得社会知名度、号召力。鲁迅、茅盾、梁实秋、徐志摩是文人,孟森、陈衍、陈垣、胡适、傅斯年、陈寅恪、吴宓、汤用彤、萧公权、金岳霖是学者,两者的领域生态不同,获取资源、确立功业的尺度不同,不能同日而语。可不可以一人同时于两者有见树呢?可以,鲁迅先生算是一位,胡适算一位,闻一多先生也算是一位,但是他们作为学者的研究领域却一样远离大众。有些人认为,艺术、人文、历史、宗教,原理大家都懂,都容易明白,专家只不过比我们懂多一点而已,这是错误的。专业与非专业最大的区别在于三个地方,研究方法的尺度拿捏,信息资源的获取与运用,评估与流通体系的健全与稳定。社会是杂而不纯,人的知识修养是有各种的局限性的,凡是专家都乐于承认超出自己研究领域的,他不懂,而我们的大众有时反而很难承认这一点,那怕一些是本科学历的,到后来也以为很多他都懂,哈哈。
以上文字是我回答这问题最大的动力所在。说完这些,再看余秋雨。《文化苦旅》《千年一叹》写给谁看的?写给不懂这方面专著,平时就没多少这方面的思考感悟的文艺青年看的(文艺青年指心态,不以实际年龄为转移)。确实,我观察过,手拿一本《文化苦旅》的人基本上就是青春少艾心、满脑子彩色梦想,喝咖啡红酒,网聊一流投入,不就这类读者为主吗?所以,作为戏剧家、作为文人的余秋雨先生就尽得风流了。他的笔墨确实是可口感人,没有思想深度和知识修养的人,就觉得那是好到极点的“学者散文”了。但是,这种作品你会发现,今天看和你十年后看,不会发掘出更多的信息,十年前你就看明白了,这样的写作除了辞藻华赡、色彩绚丽、可口香软之外,装载了多少的文化信息呢?余先生的大作在十八岁到二十三岁读,不错,正当其时,超过二十五岁仍然痴迷其中,以为甚好,我觉得你要清醒了,三十岁以上仍如此,就真要担心一下你心智的成熟程度了。我对这类华丽得不行,内涵主题没什么的作品曾经是相当熟悉的,那就是汉六朝时的赋体,真没多少东西看,例如那位叫司马相如的先生。文胜质太过,即为“伪”!这是文章之道千古不易的判断标准。余秋雨先生的知名度就是建立在这种大众不知何为“真”何为“伪”的阅读水平和心态追求上的。
也许有些人认为余先生是当代文化的一座丰碑了,我不知道余先生是不是这样认为,但在我看来,他非常享受这一切。文人如果自己的内心也如“戏子”的话,那他除了演就真的不能再干别的,因为真诚真实的面对自己,是件很痛苦的事儿。这十年来,余先生过去的、现在的一些丑行被揭发流传后,无论是粉丝和他本身可能都无法接受。粉丝无法接受很好理解,因为“青春文学”的主角一定要具有理想的完美人格,那么大的污点是遮不住的,这么大的丑态是圆不了的。而余先生定的“三不”说明什么呢?以他的智慧他会不知道自己有问题?别装了吧。
所以,余先生是我本人最不屑的那类文人。文人身上的优点与毛病他全都有,坏就坏在他只享受好的,只承受好的,别人谈论他坏的,他都以为是污蔑中伤。这好吗?
我反而真诚的呼吁那个学者的余秋雨再度“占据”余先生的人生。把自己的学术专长继续在学术领域耕耘发挥吧,别再进入大众文化领域了。在后者里面,你即使再牛逼也只不过是做快餐的主,中国不缺这类人,可惜了你在戏剧研究方面难得的能力,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