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鲁迅和梁实秋论战的实质是什么?
鲁迅与梁实秋的论战,一开始只是文人之间的笔战,是对同一问题发表相反的观点。
导火索是梁实秋一篇名为《卢梭论女子教育》的文章,在文中梁对卢梭进行了批判,并发表了自己对女子教育问题的看法。作为卢梭的推崇者,鲁迅对此自然感到不满,于是作文《卢梭与胃口》进行反驳。从这里开始,二人开始了来来往往的争论,从教育到文学,再到翻译、批评等许多方面,涉及文学理念、人性观、阶级性等等问题。
虽然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但终归还属于文人之间的笔墨战争,和今天互联网上两个大V对骂没太大区别。把事情引向另一个本质的是冯乃超的一篇《阶级社会的艺术》。
冯乃超
梁实秋是新月派作家,信仰自由主义,主张文学是超功利的自我表达,是灵魂和美的诠释,以健康和尊严为原则,坚持贵族式的纯文学立场,反对把文学作为阶级和政治的工具。这种观点直接与左翼文学相对立,因此常常被左翼作家攻击为资产阶级的、妥协的、反动的、落伍的文学。冯乃超作为左翼文学理论家、中共党员,必然是反感梁实秋等人的。于是在其文章中送给了梁一顶“资本家的走狗”的帽子。
梁实秋看到以后立马动笔进行了反击,他写到:“《拓荒者》说我是资本家的走狗,是哪一个资本家,还是所有的资本家?我还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谁,我若知道,我一定要带着几份杂志去到主子面前表功,或者还许得到几个金镑或卢布的赏赉呢。……我只知道不断的劳动下去,便可以赚到钱来维持生计,至于如何可以做走狗,如何可以到资本家的账房去领金镑,如何可以到×××去领卢布,这一套本领,我可怎么能知道呢?”梁实秋的这段话极为老辣,不仅利用冯乃超批判的虚弱处给自己解了套,更揭了左翼文学特别是左联的老底儿。
作为左联的旗帜和领袖,鲁迅不可能也无法对此置之不理。所以他再次提起笔来,在“资本家的走狗”上添了两个词,变成了《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并用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将这顶帽子紧紧套在了梁实秋的脑袋上:“凡走狗,虽或为一个资本家所豢养,其实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所以它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不知道谁是它的主子,正是它遇见所有阔人都驯良的原因,也就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证据。即使无人豢养,饿的精瘦,变成野狗了,但还是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的,不过这时它就愈不明白谁是主子了。”
到这里,鲁梁之争就变成了一种政治论战而与文学没有什么真正关系了。应该说,这是那个时代造成的对立,也是文学之外的势力对文学产生的干扰。就鲁迅和梁实秋本人而言,其实都未必有多强烈的政治归属和政治目的,更多的还是裹挟在政治现实中的书生意气。
梁实秋文章里写:“革命我是不敢乱来的,在电灯杆子上写‘武装保护CCCP’我是不干的,到报馆门前敲碎一两块值五六百元的大块玻璃我也是不干的,现时我只能看看书写写文章。”实际上只是表达对某些革命行为和革命者的反感,并非真的对革命有多少深入思考。同样,鲁迅认为在“捕房正在捉得非常起劲”的时候,这种借刀杀人的影射“比起刽子手来更下贱”,出于同情弱者和保护一批左翼青年的目的,鲁迅写到:“将自己的论敌指为‘拥护CCCP’或‘×××’,自然也就髦得合时,或者还许会得到主子的‘一点恩惠’了。”而其实,鲁迅也未必真正清楚自己所同情的对象真实情况究竟如何。
两个人心里对此都是明白的。所以鲁迅会写:“但倘说梁先生意在要得‘恩惠’或‘金镑’,是冤枉的,绝没有这回事,不过想借此助一臂之力,以济其‘文艺批评’之穷罢了。”而梁实秋也写过:“不要以为鲁迅自始即是处心积虑的为×××铺路。那不是事实,他和×××本来没有关系,他是走投无路,最后逼上梁山。……事实上,鲁迅对于左倾分子的批评是很严厉的,等到后来得到×××的青睐而成为左翼领导人的时候,才停止对他们的攻击。”